花花草草

反骨 8. 张家三兄弟

知道张折颜手机销号了,白真才真正慌了。


他们两个人一起生活了快20年了,关系亲密关系好也不是说20年里就没有闹过别扭打过架。可能在外人看来,张折颜年纪大脾气好他就会让着白真,虽然大多数情况确实是这样,折颜不容易生气,但是他生了气比白真还会冷战,张折颜的冷战原则是我就是不搭理你我就是晾着你,这种情况下倒是白真往往先沉不住气,或者低头认错或者变本加厉更大闹一场,小时候是闹得哭了吐了病了,再大点是闹得离家出走了,折颜才会勉强原谅他,也不能说是原谅吧,就是把这个事儿翻篇儿了,不提了不说了算了。


白真已经多年没犯过能让折颜冷战的错儿了,这次做的这件事儿,他觉得折颜或许会暴跳如雷或许会动了巴掌,最坏也就是再冷战一次,他也想就着冷战的由头大闹一场,谁知道张折颜突然兴出来了新路数,倒把他的离家出走的招数学去了,这倒叫白真一时手忙脚乱起来了。


白真稍微压了压心火,想,张折颜就是想走也总得把手里的事交待交待吧,总得给什么人留个去向吧,他没留给苏云卿也没留给自己,难道他还能不留给张墨渊吗?越想就越觉得有理,家也没回,就又重新打着了火,朝金沙夜总会开去。


金沙夜总会是张墨渊手上的产业,规模不大,在z城二流夜总会中也得排在后边。这个夜总会就是前文提及的白真唯一进去过还被张墨渊捅到张折颜面前,害白真挨揍的那家夜总会,就因为它规模小,消费水平不高,一群屁孩子才能混得进去。


张墨渊这个人是个怪胎,凡事只有挣第二的心,没有挣第一的心。就拿这开夜总会来说吧,他手里的夜总会至少有七八家,都是像金沙这样的二流夜总会。白真不明白他干嘛不把手里的资源整合一下,按说他手里的资源开一家超一流的酒店都绰绰有余了吧?白真挨揍之后,还拿这个事儿问过折颜,折颜笑笑说,“这不是挺好的吗,枪打出头鸟,出头的椽子先烂,我们家老二就做个老二挺好。”


其实在白真看来,张家三个人除了折颜之外都挺怪,张家三兄弟的事业心是从大到小依次升高的。最小的张夜华事业心倒最重,凡事都要挣第一,开公司就开最大的,最后做到上市才好。娶媳妇就娶最年轻的,最后做了自己的妹夫,这让白真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都觉得他是个恋童癖要不就是个萝莉控,心里膈应他,看到他恨不得绕道走,直到他妹子生了团子后才好点。张墨渊的怪又是另一种的怪,他虽没有把手里的公司做大做强的心,却有遍地开花的心,黑白两道通吃,如果贩du贩qiang有门路的话,他也不介意开个做这种买卖的小门脸,像什么小酒吧小歌厅小洗头房不知开了多少,这还都是正常的,更可怕的是上次碰上他妹子带团子去上舞蹈班,他妹子说那家幼儿培训机构也是张墨渊开的,教唱歌跳舞弹钢琴的应有尽有,老师质量还不错,当时就惊得白真眼珠子差点掉地上。


白真不喜欢折颜的两个弟弟,而比较起来他更不喜欢张墨渊。常听人说,老大憨老二奸调皮捣蛋数老三,张夜华调皮不调皮他是不知道,但是他总觉得张墨渊这个人就是奸滑,总觉得有一天他得坑了折颜。这能说两人天生不对眼,偏张折颜对他这个二弟最好,张墨渊说的话他都信,张墨渊出得主意他都听,要是他说张墨渊的不是,倒显得他白真有意挑拨人家兄弟的感情,倒叫他说不出话来了。


白真开车到金沙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八点多了。


金沙夜总会的门脸颇为老土,“金沙夜总会”五个大字被一圈红绿灯泡围绕着,红绿色的灯光一圈一圈跑着,营造出一股八十年代的味道。正门安装的是一扇旋转门,十二点后常有醉汉推着那门一圈一圈的转,如驴拉磨一般,最后被穿着黑马甲带着黑领结的服务员扔出去,扶着墙大吐特吐。


张墨渊跟他哥一样,孤家寡人一人,又不擅长厨艺,特意在金沙给自己安排了个厨子,伺候他的早晚饭,这也是白真知道在这能堵到他的原因。


夜总会正对面有一小片停车场,张墨渊的黑色奔驰车就停在第二排的专用车位上。白真把车停在旁边,开门下车站在停车场边等张墨渊出来。因为对当年那场打印象深刻,所以即使到了现在白真也不想进任何夜总会的门。


白真被张折颜教得太好,不抽烟,喝酒也就是在应酬的场合上喝两杯,没有点消磨时间的爱好,在这种等待的时候就特别难熬,白真只能脚踢马路牙子当消遣。幸好他也不过踢了十几脚,张墨渊就出来了。


如今已经入秋,晚上的风越来越凉,张墨渊穿着黑色三件套西装,披着一件黑色薄呢子大衣,梳着背头叼着雪茄,如果再搭配一条白围巾,就跟许文强走出来一样。张墨渊小时候喜欢看《上海滩》,跟现在的小姑娘一样拿许文强当偶像,长大了就把自己活成了许文强了。


平时白真膈应他这种扮相,今天也顾不得了,忙迎上去两步,叫:“二叔!”也就走了两步就再走不动了,许文强出门哪有不带小弟的,张墨渊亦如是。他前头有两个穿花衬衫剃寸头的马仔开路,后边有同样的两个马仔压阵,白真早被前两个马仔架住,动弹不得了。


张墨渊瞟了他一眼,看他被人架着还往前伸脑袋乱摆手的样子,就自顾自钻进车里,又降下车窗来,对白真说:“上车说话。你要是不嫌丢人,在那儿站着说也行。”


张墨渊这个人不爱说话,但凡说话就爱夹枪带棒的,平时白真不受他这个腔调,现在也不得不忍着。马仔放开手,白真这才走过去拉门坐进车里。


张墨渊自顾自整理袖口,也不问白真有什么事,只偶尔拿白眼仁瞅他一眼。白真只得先开口问:“你见着我叔了吗?”


张墨渊一皱眉,也问:“我哥?我哥怎么了?你怎么跑来问我?”说着已经拿出手机来拨号打电话了。


白真说:“他销号了,你这两天见过他吗?他去哪儿了?”


张墨渊挂了电话,敲着腮帮子想了想,然后一笑,说:“没见过。你下去吧。”


白真见他笑早急了,一把抓住他袖子,说:“你肯定知道!你都笑了!你告诉我!”


张墨渊一把掸下他的手,好像被揪到肉似的抚摸着袖子,说:“我真没见过,我骗你个小孩儿干什么?我是笑我大哥终于开窍了,不想再给人家当保姆了,他这是走了,你也别找他了,你找也找不到,找到了他也不会回来了。”


“为什么?”白真不明白为什么人人都说张折颜不会回来了。


张墨渊说:“我大哥最了解你,你却一点都不了解他。你知道我大哥最不喜欢什么吗?他最讨厌被人背叛,你踩了他的底线。你知道他最不擅长什么吗?他最不擅长原谅别人的背叛,他为了不原谅你,他也不会再见你了。”说到这里,张墨渊又笑了一下,说:“我哥对你不错,如果是我,看在我侄子的份儿上,我不要你的命,我会打断你的俩胳膊俩腿儿,让你一辈子都躺在床上吃白饭!我大哥拿你当亲儿子养,毕竟不同,他不打你也不骂你,只是不见你了,你就认便宜吧,好好过自己的日子去吧。”说着,对窗外的小弟使了个眼色,那人就拉开车门把白真一把揪住拖了出去。


奔驰发动了,白真不甘心得使劲挣扎,朝车里大叫:“那我怎么做他才能原谅我?!”


他的话倒引起了张墨渊的兴趣,车窗降下来一条缝露出张墨渊的一双笑眼,只听他说:“我也很好奇你怎么做他才会原谅你,哪天你做到了记得告诉我。”说完,奔驰车便绝尘而去。


马仔放开白真,也开车走了,白真拍拍身上的尘土,心里又怒又恨又疼,心想,他妈的,都觉得我做不到,小爷我就做给你们看!

评论(8)

热度(17)